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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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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启穿着套黑色睡衣,从二楼的书房下来,看见他后,眉头拧着又舒展开:“你还知道回来——”

裴骁南进门换了双拖鞋,也迎视过去,话声很痞:“知道,这不是没死外边儿吗?”

裴启厉声:“没个正形。”

陈平受不得父子两一进门就不对付的样子,连忙当起和事佬。

“启哥你少说两句,孩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回来一趟,别让他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。”

裴启沉默了几秒,又脸色铁青道:“路还不是他自己选的。”

这便是还在生气当初让他从军,他偏偏去警校这等旧事。

陈平上下打量着他:“来,让妈妈看看你瘦了没?”

“养伤的时候吃的伙食还不错。”裴骁南谈笑般开口,不想让陈平过度担心。

知道这么几年他在西城过着刀光剑影的生活,陈平的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,宽慰他说:“做这么危险的任务,收不到你消息的时候,你爸也在家整晚抽烟,不可能不关心你……”

裴启坐在沙发上,喝了颗降压药,还不忘叮嘱:“回江城之后就好好跟着陆局,做好本职工作。”

“你现在身份特殊,自己多少注意点儿。”

裴骁南知道裴启指的是什么。

当时他在边境地上被枪打中,送到医院时已经大出血,命悬一线,用医生的话来说,他这条命就是从鬼门关给捡回来的。

在南江医院休养了几个月,他的身体才恢复了不少。

而这段时间,警方为了保护他的身份,对外宣称的消息是西城特大毒枭‘Nan’被当场击毙。

毕竟对于齐弘生这样的老狐狸来说,警惕性是第一位的,他不会用来路不明的人。

西佧被捕,太长时间还联系不到裴骁南,如果他再回到西城,齐弘生不可能不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。

而去卧底前,他的身份也为了任务全部抹掉,造了份假的履历。

这回回江城,行事多少得低调一些。

当晚,陈平又亲自下厨给他煮了一碗银耳羹。

昏黄的灯光下,保养得宜的陈平都多了许多白发。

裴骁南眸光微动,心里也有愧:“太晚了,您去休息,我自己来吧。”

陈平将银耳羹端到桌上,语气温婉:“妈也不求你有多少功名,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,想回来了,别墅的灯一直亮着。我知道你爸不善言辞,对你要求也高,但你心里别太耿耿于怀,父子哪里有隔夜仇呢?”

他喝着银耳羹,心里不是滋味,撩起薄如利刃的眼皮,浅浅应了声。

……

快到三月底,天气依旧阴雨交加。

时晚寻这些天一直在忙着写纪录片的策划案,回到家后都还在想工作。

她对着电脑文档敲着想好的创意,删删改改,总算是满意。

隔天去上班时,钱澄没着急问她策划案的事儿,反倒是让她跟进一个新的报道。

钱澄看着信息,神色凝重:“南江特大缉毒案你知道吧?”

时晚寻自然知道,她就是在缉毒案中被中国警方救...

援回来的人。

“今天零点的时候,那场缉毒行动里受了重伤的警察还是离世了,是江城人,才二十三岁。”

钱澄觉得惋惜,叹了口气:“整场缉毒行动牺牲的警察会在今天安排一场葬礼,你收拾一下,去跟进一下现场照片,再做个独家报道。”

时晚寻愣怔在原地,身体却如坠冰窟。

见她半天没挪动步子,钱澄出声问:“哪里的安排有什么问题?”

“没有……”她抿着干涸的唇,“我一会儿就去现场报道。”

钱澄部署安排好,江远还有另外一名同事跟着她一起负责本次任务的报道。

驱车过去的路上,时晚寻一直心神不宁,只字未发。

窗外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,雨珠蜿蜒在车窗。江城的春季总是如此多雨。

江远也看出来了她心情的低落,下车的时候还问道:“晚寻姐,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?”

时晚寻往口腔里塞了颗薄荷糖提神,她摇摇头,将话题转到工作上:“没事的,等会儿拍照的时候一定要注意,可以拍送行的路人,不要让其他警察的脸入镜。”

一旦让现役缉毒警入镜,极有可能暴露身份招致毒贩报复。

这一点上,时晚寻不可谓不谨慎。

车辆在下一个路口段堵了车,拥堵成一条长龙,根本行进不得。

雨势不小,江远看了眼情势说:“晚寻姐,应该是有附近的居民自发悼念牺牲的缉毒警察。”

总有人心底有光,愿为执火人送行最后一程。

时晚寻心尖酸软,平复下心情做了决定:“那我们先下车,有记者通行证,应该能进去葬礼现场。”

葬礼办得隆重,现场乌泱泱一片人,她却只听得到掩面哭泣的声音。

是谁家的亲人?谁的子女?谁的战友?

伏风澜雨下,她没来由地心底一阵颤栗,撑着把黑伞穿梭在现场的人群。

雨珠在伞侧纷飞,少女一袭黑裙,收束着腰际,裙摆长至脚踝,愈发衬得身形轻盈,肌肤雪白。

时晚寻立在一众人中间,试图记住这样的场景,之后再写稿子一一记录。

江远按照她的叮嘱,已经架起相机在现场拍照。

她找到牺牲警察的家属,一字一顿道:“我是记者,也是来参加他的葬礼的,您请节哀。”

家属已然痛哭得站都站不稳,她连忙去将人扶起来,心里的悲伤也像这场泛滥的春雨,在胸腔积蓄满盈。

不管合不合时宜,在这样的场合,她又想到了裴骁南。

他也是那场缉毒行动的参与者。

令人悲恸的是,卧底缉毒警察即使牺牲了,也没办法公布身份,甚至不能以缉毒警察的身份下葬,办一场体面的葬礼,只能被永久封存在绝密的警方档案中。

他应该有一场葬礼的。

至少,除了她,不应该没人记得他。

不远处,裴骁南参加完吊唁仪式,眉间蹙着,神情晦暗不明。

林维泽给他递过去一根烟,两厢静默。

...

他倒是意外地没接,心里堵得慌,只说:“暂时不想抽。”

林维泽也没介意,自顾自点火,看着烟雾散溢的雨雾里。

裴骁南撑着伞,正准备离开,却脚步一顿,余光里似乎是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。

他转过身,驻足在雨幕里,心头的火浇熄不下。

视线里的小姑娘纤细白皙,眼睫垂着,侧颜轮廓姣好,神色认真,正在跟身边的男人交流着什么。

过了一会儿,时晚寻终于给江远交代完任务,揉了下这些天因伏案桌前酸疼的脖颈。

随后,她迈开步子,想要去找一个视野更开阔的地方。

下一秒,她的心脏猛然沉了几下。

如同倦鸟归林,惊起林间回响。

男人长身玉立,颀长挺拔,腰间束着警服的皮带扣,往下是一双锃亮的皮鞋。

举手投足间,气质禁欲又蛊惑。

不过这个角度看过去,只能看见他撑了把黑伞,伞面恰好遮去他的面容。

巨大的雨幕像一张笼罩在上方的网,雨声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,隔断了周围所有的声音。

时晚寻看着他的身影一步步向自己走来。

一步、两步、三步……

眼前的视野逐渐清晰。

男人一袭警服,藏蓝色衬衫勾勒着他肩宽腰窄的身形,领带周正,上面别了个叶子样式的领针。

伞面往上挪动,她顷刻间屏住了呼吸。

雨天的光线被切割得影影绰绰,男人眉骨如刻,黑眸沉沉,携着熟悉的侵略感。

时晚寻说不出心里的感受,只是脚步再也挪动不了分毫。

像是海市蜃楼里的景象,仿佛只要她做出反应,一切就会幻影破灭。

不真实感在她的心头横冲直撞。

直到那张无论看多少次都会惊艳的脸出现在眼前,裴骁南眼神桀骜,身影覆下,几乎拦住了她的去路。

随后,那道低醇的嗓音跟着瓢泼的大雨一同重重砸落在她心头。

“重新认识一下,裴骁南,江城分局缉毒大队队长。”

她的眼泪滚落下来,几乎模糊了眼前的身影,连伞都撑不稳,肩膀很快被缠绵的雨淋湿。

隔着伞面,小姑娘如珠子般滴落的泪珠绵密不绝。

温暖干燥的气息萦绕在四周,裴骁南带过人的肩头,没让她继续淋雨。

时晚寻情绪不稳,也没留意,下意识稳住身形,双手撑在他的胸膛前。

警服衬衫下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与心跳。

仿佛能破除所有的不真实感。

他真的活着回来了。

裴骁南将人揽过来,眼神定定。

男人落在她腰际的那双手温热而有力,话声也从头顶传来。

“哭什么?”夹杂着潮意,他温柔而低沉的话声落进耳廓。

她的泪水潸然而下,根本没办法控制:“我以为你死了,裴骁南。”

“我以为你死了……”...

她目光放空,喃喃自语着。

直到他抬手,用指腹擦拭掉小姑娘脸庞的晶莹,眼神里满是疼惜。

滚烫的泪珠也烫了下他的心口,像是滚过岩浆的滋味。

裴骁南眉眼微挑,暧昧又缱绻的气息拂耳:“老子死了,谁给你擦眼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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