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1章(2 / 2)
「噗通!」
被提起的老田头落回地面,身体抽搐几下,嘴角溢出鲜血,努力站起身,想再闯桃林,可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。
一咬牙,老田头捂着胸口向外跑去,他要去找那少年,当下只有他能救自家少爷。
只是,还没等老田头跑出大胡子家地界范围,一条桃枝就缠绕了上来,老田头整个人被强行拽起,再顺势一甩,最后稳稳坐到了婴儿床旁边的板凳上。
桃枝没入其衣服,控制住其躯体,老田头很是僵硬地弯腰,捡起地上的蒲扇,开始匀速地扇风。
原本位于角落里的笨笨,慢慢爬到了老田头这边,埋下头,一边吹着风一边装作睡着的样子。
「叮铃铃!」
萧莺莺骑着三轮车回来了,车上装着四坛酒和两罐奶粉。
将三轮车推上坝子,她看见了坐在那里扇风的老田头和正装睡的笨笨。
萧莺莺将目光投向桃林。
然后什麽也没说,只是把买来的东西搬进屋,再将材料搬出来,开始扎纸。
相较于水泥地和石子儿路,桃林下的软土更显亲切。
前提是,不去考虑那些不断侵入耳鼻的泥土,以及那越来越快的速度。
「啪!」
苏洛被甩入一个水潭内。
水潭很小,也就寻常人家四方桌的面积,但周围五脏俱全,琴棋书画环绕,更有酒坛点缀。
一袭宽袖长袍的男子背对着水潭,正在作画。
苏洛浮出水面,脸上的鲜血不断滴淌,汇入潭内。
「不知尊驾—」
男子手中的画笔微微一顿。
苏洛眉心的桃花印随之一闪,整个人被再次狠狠砸入水中。
过了许久,赵毅才再次上浮。
「呼..—.呼.—呼—」
若是以往,水下屏息多久都没问题,可前提是得让自己做好准备,偏偏这次在水下醒来,开局胸前就断了气。
这天杀的水潭这么小,却这麽深,赵毅差点在里头淹死。
环视四周,迅速分析好局面,赵毅开口道:
「您得信我,想着两手空空,我本不打算现在来的,谁知忽然就犯病了,那位又是个痴的,应是瞧见这儿桃花开得美丽,就给顺拐过来了。」
一根桃枝下来,先将赵毅捆住,再将其提起,最后收紧!
「嘶..—.啊..」
赵毅立刻体验到身体几乎要被勒爆的滋味。
饶是如此,赵毅也不敢反抗,哪怕他上一浪进步很大,但面对这样的存在,你不反抗还有理论上活下来的可能,一旦反抗,那连理论都不存在了。
桃枝松开,赵毅再次落入潭中。
纵使身体还处于剧痛中,赵毅仍张嘴进行着解释:
「我没说假话,您说过我像您,所以我可能做这麽蠢的事儿麽,您不信我也得信您自己啊。」
又一根桃枝落下,这次不再是捆绑,而是从后脖颈处,直接钻入赵毅身体。
赵毅想发出叫声,可脖颈处有细枝蔓出,让他无法发出声音。
接下来,他再次被吊出水面,这桃枝继续深入,细密的根须不断在他体内穿行。
赵毅这次真是怕了,因为接下来只要对面心念简单一动,自己整张人皮就会被圆润剥离。
死亡的阴影,再度笼罩。
这里,可不是丰都更不是鬼街,他也没穿过大雾被大帝留下伏笔,因此,若是在这里死去,那就是真的死了。
不过,这种情绪来得快,去得也快,好歹是正儿八经「死」过两次的人了,多少有了不少抗性。
男子:「你让我有点意外。」
喉咙处桃枝散开,重新赐予赵毅说话的权力。
赵毅:「毕竟我把您当做我追赶的目标,多少都该有点长进。」
男子:「看破生死了?」
赵毅:「还早,还远,不至于。」
「既然不怕死,那就———」
刹那间,十根桃枝下压,延伸到了赵毅面前。
赵毅情不自禁地咽了口睡沫,
桃枝如鞭,十根鞭子一记记迅猛抽下。
「啪!」「啪!」「啪!」
这鞭子不仅抽在身上,其荆棘更像是扎入灵魂,此等痛楚,深刻诠释着什麽叫生不如死。
一轮鞭子抽完,赵毅挂在那里,鲜血不断从身上滴落,汇入下方水潭,渐渐将其染为红色。
站在下方看,赵毅身体上的皮肉隐隐有分崩的趋势,像是正在去骨的泡椒凤爪。
而赵毅本人的神智,此时已陷入昏迷。
男子放下画笔,拿起旁边酒坛,喝一口酒,然后坛口向上一甩,馀下的酒水撒在了赵毅身上。
火焰升腾,开始炙烤。
赵毅嘴巴张大,眼睛瞪起,刚刚涣散的意识再次被刺激得清醒。
突如其来的连番极端折磨,让赵毅双眼泛红,生死门缝气息快速旋转。
然而,本该是一次精彩逆境中的自我拯救,却因为一根桃枝不解风情地对着心脏刺入,瞬间打断!
赵毅在火焰中,身体剧烈抽搐。
男子依旧背对着赵毅,没去看他,像是单纯享受来自身后的哀豪,可为自己的画作增添一分灵感。
「感觉如何?」
「我—我—我—」
火焰熄灭,刺入赵毅胸口的桃枝却未离开,仍旧在缓缓转动。
赵毅努力梗着脖子,强行将自己心里话说出口:
「我他妈谢谢你啊!」
陪太爷说了会儿话后,太爷很快就睡着了。
李追远在旁边观察了一下,少年想确认福运是否已回到太爷身上,但就算是回去了,
好像一时半会儿也瞧不出端倪。
在太爷床头柜抽屉里拿起一枚硬币,李追远走出房间来到露台处。
有个很傻却又很有效的方法。
「正面。」
少年指尖一弹,硬币飞起,而后落回掌心,是正面。
再弹,再落,依旧是正面。
连续十次,全是正面。
李追远没有去刻意控制,尽力让结果随机。
虽然这么小的样本并不科学,但已足够让李追远觉得,这福运眼下还在自己身上。
记得当初拿着太爷的福运去炸金花时,完全不用技术,纯粹凭运气就能大把赢钱。
若只是拿福运去做这些事,问题倒不是很大,可自已要是继续带着它走江,那所牵扯的因果和消耗就很恐怖了,尤其是这次还牵扯到两尊「神仙」。
太爷的福运不可能是无限的,它必然有一个额度,要是自己消耗完了,那太爷的晚年,应该也到头了。
李追远承认上一浪里太爷的福运发挥了极大作用,可如果能让他选,他会选择不带。
接下来,要看今晚做不做梦了,如果能再做梦,就说明福运可以自己回去,要是没能做成梦自己就得把那个转运阵法再画出来。
李追远走回自己房间,一进来,少年就察觉到了异样。
他环视四周包括顶部和地面,并未发现有什麽不妥,可这种不对劲的感觉,却愈加明显。
少年再次认真审视一遍,随即闭上眼,将自己记忆中离家前的房间情景与此时进行对照。
没能对比出任何细节上的纰漏,但氛围上,却有差别。
李追远睁开眼,右手掌心摊开,血雾弥漫,而后手掌一挥,点点微不可查的细小微红散开,附看向四周。
地面没问题,桌椅板凳衣柜也没问题,四周墙壁也没问题,有问题的,是顶部。
天花板被重新修补粉刷过,而且是照旧复原,力求与原来的天花板看不出任何区别。
这里不可能有外敌入侵的,更不存在外敌入侵造成破坏后再从容修复的可能。
能在自己房间里进行修工作的,只有秦叔。
李追远将掌心朝上,举过头顶,血雾向上弥漫,少年脑子里也在推演复原,很快,一条条血色凹槽「浮现」。
这意味着,曾有一股力量,在极短时间里对顶部天花板进行肆虐横扫,留下一道道深刻痕迹。
顺着这些痕迹,向下逆推寻找释放点。
李追远低下头,看向画桌后的那张椅子。
平时,在这房间里,自己都是坐书桌后,画桌后的这张椅子,一直是阿璃坐。
李追远走出房间,下了楼。
其实,刚回家时发现东屋门关着,阿璃没有像往常那般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等待自己回来,李追远就清楚应该是出了什麽事。
柳玉梅此时正坐在东屋门口喝着茶,见少年向这里走来,微微一笑,问道:
「你太爷怎麽样了?」
「很快就会大好了。」
柳玉梅点了点头,少年一回来就上二楼没来东屋,她一点都不生气,归家后先看望生病卧床的长辈,本就是应该的。
「奶奶,阿璃——」
「阿璃没什麽事。」说这句话时,柳玉梅抬头看了眼二楼小远的房间,「没什麽大事。」
「那我进屋去看看她?」
「去吧。」
「好。」
看着少年推开东屋门走了进去,柳玉梅低头又抿了一口茶。
阿璃确实没什麽事,只是那天上午,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,察觉到这一动静时,柳玉梅也有些心惊。
是她让秦叔把那里做了修复,目的不是为了瞒住小远,而是想瞒住她自己。
「唉,君以此始,必以此终啊。」
原以为自己孙女是真的越来越好了,但事实证明,她一切好转的基础,都建立在那少年身上。
柳玉梅心里有悲哀丶有怅然,却又有些释然。
刘姨走了过来,神情有些低落。
因为,萌萌没回来。
家里的厨房是不让萌萌进的,那大傻丫头想帮忙却又晓得饭食制作不能经自己的手,
就常常刻意站在厨房窗户口,与正在做饭的自己聊聊天说说话。
柳玉梅:「行了,人又没死,犯得着这样麽?」
「合着不是您的徒弟。」
「这条道上,生离死别才是常态,阿力当初一个人走,能活着回来就已算奇迹了,像小远以前那种次次人员齐整地去再满员平安而归,才是罕见异事。
你就当萌萌已经死了吧。
再想想,嘿,那丫头还没死,心里是不是舒坦多了?」
「那丫头是个爱热闹的主儿,她一个人待那个地方,我怕她真撑不住。」
「孩子们有孩子们的计较与安排,你这做大人的,要是挂脸,反倒是给孩子们压力了刘姨深吸一口气,神情恢复正常,露出笑容:「您教训的是,是我着相了。」
柳玉梅:「横竖也就这几年了,只能是在走完夜路吹灭了灯笼之前,这事儿必然会有个了结。」
壮壮那边的故事版本还没整理好,柳玉梅并不清楚上一浪的细节,但她依旧断定,阴萌的事,不会拖太久,至少,不会等到小远走江成功成为龙王后。
寻常龙王,那种老东西可能不会卖这个面子,但小远不一样。
老东西无非是仗着自己活得久,但架不住这一代龙王是真年轻呐。
等小远成龙王后,往鄯都门口一坐,就是硬耗,都指不定谁能耗死谁呢!
柳玉梅:「对了,润生呢?」
刘姨:「刚阿力喊他去下地了,阿力也是心疼他自个儿徒弟的。」
柳玉梅抚额:「得,劝了你却忘了提前叮嘱那笨货,保不齐特意去安慰人家了。」
这时,林书友端着盆和布从客厅走了出来,他刚把棺材都擦拭了一遍方便大家伙晚上睡觉。
柳玉梅抬头,看向林书友。
林书友对柳玉梅很恭敬地点点头,「嘿嘿」笑了笑。
柳玉梅:「瞧见没,连阿友都没围着润生去安慰,肯定是事先得到通知了。」
东屋。
李追远走进里屋,看见一身白裙的阿璃坐在床边。
头饰是精心装点过的,意味着她晓得今天自己要回来,但却故意躲在屋子里,没有出来。
少年走进来时,女孩抬头,看了一眼,然后又低下头,藏在裙摆里的手,得更紧了。
像是在害怕。
李追远清楚,女孩不是在怕自己,而是在怕自己知道。
「阿璃,我回来了。」
女孩的眼睫毛微颤。
李追远站到女孩左侧,伸出手,道:「走,我们去露台上聊天吧,我这一浪的经历可精彩了。」
女孩点了点头,站起身,将自己的右手递给男孩。
李追远却迅速抓住女孩的左手。
女孩身子颤了一下,下意识地想缩回左手。
少年抓着没放,女孩抬起眼眸,看了一眼少年,又将头低了下去,没再做剧烈挣扎。
李追远左手握着女孩的手腕,右手将女孩手指,一根一根开,动作很温柔,但态度却很坚定。
女孩掌心被摊开,上面,有一道用刻刀划出的刺目伤口。
伤口很长,也很深,而这,还是经过处理的结果。
左手本该做包扎的,但晓得自个儿回来,她怕被自己看见,就擅自将包扎去除了。
李追远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:
二楼自己房间里,阿璃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,正在雕刻着东西,忽然间,她神情一滞,以刻刀划开自己掌心,仰头宣泄,自掌心溢出的鲜血如同血链横扫天花板。
这个画面,还是李追远初步的脑补,他清楚,当时的情景,肯定更极端,因为」
「你是感应到,我死了,对吗?」
阿璃咬着下唇,过了会儿,缓缓点头,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当初李追远曾抓住香自残过,被她发现后,她很生气,这次,轮到她做一样的事,被发现了。
然而,李追远非但没生气,甚至还面露笑容地轻轻抚摸女孩掌心的伤口,笑着道:
「阿璃,看到你这麽做,我很开心。
如果你觉得我要是死了,你也不想再在这个让你感到害怕的世界里继续生活下去,你也可以跟着我死。」
阿璃抬头,看向少年,眼里有讶然,她没想到,少年会这麽说。
「可是,你知道的,我其实没那麽容易死,像这次这样的事情,以后或许还会有很多次,中间间隔只会比这次还要长。
因为针对我的人很多,包括咱们头顶上的这片天。
等我活过来,我想一回到家,就见到你,如果我没死,你却先死了,那我该怎麽办?
他们,弄不死我的,那些想要弄死我的家伙,我会一个一个把他们弄死。
你要对我有信心,不管以后你再感应到了什麽,哪怕是谭文彬亲口告诉你,我死了。
你都不要去相信他,因为那是我的谋划,这谋划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,包括谭文彬也不行。
你要好好的,等我回来,像以前那样,漂漂亮亮的,等我回来。
你看现在,这手伤了,就不好看了。」
女孩赶忙抽出自己的左手,遮住不让男孩看。
「药在哪里?我给你重新上药包扎,刘姨的药,肯定能不留疤的。
赵毅那里也有祛疤良药,等会儿我跟他要一些预备着。
刚下来时没看见他,不晓得他这会儿跑哪里快乐逍遥去了。」
李追远的意识深处。
本体手持刻刀,站在地下室内,看着面前一众已完成的雕像,确切的说,是盯着阿璃的那座雕像。
雕像上身白衬,下身马裙,头戴木簪,端庄大方。
这是李追远记忆里,最喜欢的一套装束,阿璃也知道李追远很喜欢,有段时间就频繁地穿。
本体将此复刻了出来。
那次,本体曾短暂地掌控过李追远的身体,当时他就有一个执念,那就是想测试一下阿璃的实力。
本体不像李追远,把女孩当作需要自已保护的对象,在本体眼里,只有手头可以掌握的清晰价值。
现在,本体得到了答案,这个答案,让本体都十分意外,可以说,远远超出了其原本的预估:
「以棋画入局,山川风貌丶气象万千,尽入吾眼,蓄养柳氏之气;
以梦境为盘,邪崇鬼魅,惆吓诅咒,淬吾之魂,磨砺秦氏之蛟。
心魔啊心魔,你虽肩扛两家门庭,
但秦璃——
才是秦柳两家传承之集大成者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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