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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3章 梦远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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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3章 梦远

一整个夜里裴液一句话没讲。

小猫坐在他的身边。

等天亮起来时,船周围的黑茫茫就变成白茫茫,大雨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,四下望去都完全瞧不见岸边。

龙湖剑会在前些日子里结束了,大多剑者们都已散去,但馀响还是不绝,许多聚拢而来的剑者依然自发地在岸畔比试,因而也就有许多人看热闹,鼓噪打气。

有时候他们会打到湖心来,中三境里能踩水的都称得上是高手,裴液和小猫就并坐看一会儿。

其实可以进行的尝试并没有那麽多。

纵然少年是坚定地推进着他的决心,没撞南墙就一直往前,撞了南墙也要推着南墙往前,但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狭窄,并且并不像能够被推动的样子。

神京一共才有多少蜃境相关的东西呢?

在前两个尝试中他就几乎已经用光了。

幻楼早无门径,鱼嗣诚也已成一具枯骨,裴液挺想念年轻的老人,但明月宫也再进不去了。

整个神京八百里都在彻底化为平凡,蒙在它上面的那层凡人难见的灵幻被这场大雨洗去,裴液在里面对弈过鹤咎这样的剑者,结识过洛微忧这样的朋友,但如今都隔在两界。

鲛珠粉失去了光泽,洛神花只存在于梦中,连界标都随着水主的融化而消隐了,你还有什麽办法能够进入灵境呢?

对于身在界外的少年而言,影响界内的唯一方法也许就是在西庭心和那袭黑衣谈判。

那本来也是他唯一能获知女子安危的途径。

那确实是一次非常有诱惑力的提议,裴液并不是全然没有动心。

雍戟确实了解他相当之深,他对西庭和参星权并不贪恋,也没有太固定的看法,有些情况下他会用它们去换某个人的性命——哪怕是个陌生人,另外一些情况下用一城做威胁他也不会放手。

友人是一个裴液会考虑的因素。

李西洲是他孤身离开奉怀之后,遇到的很重要的人之一,如果她死了,他一定会非常疯狂地报复燕王府,旧事可怀恨,新仇须无情。

雍戟说她现在命悬一线。

从局势上说,雍戟同时执有西庭心与觜星权也不是一件太难接受的事,因为他没有仙人台封仙,效果还远不上自己现在。只要后面杀了他,就能把一切再拿回来。

但裴液还是拒绝了。

正因雍戟以性命相胁的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到了内心的恐惧与胆怯,所以他忽然莫名觉得自己的让步会是一种出卖。

……舞阳死灰人,安可与成功。

女子无数次地跟他念过这句诗,她从来没有做秦舞阳,所以他也不会。

如果荆轲真的被杀了,他就接着刺秦。

但这是他的一厢情愿,已经两天两夜过去了,每一秒蜃境内的女子都可能死去……也可能已经死去。

这时他陷入四面穷途的境地,但又不能有任何焦躁,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坚定地朝着蜃境推进。

「所有能够进入蜃境的外界凡人,都必须和蜃境生灵有所勾连。」裴液合上手头的书,望着不断泛起毛刺的江面,「所以在本质上,凡人就是无以单方面进入蜃境的,那都是蜃境内生灵的接引……考虑到所有蜃境生灵同属蜃龙,也可以认为是蜃境本身的接引。」

「但有一些不是接引。杀鳞吞食,也不会得到蜃境的排斥。」

「我想那是蜃龙死去的原因。」裴液轻轻叩着书本,「整个蜃境是没有意志的,它只剩本能。」

「在正常情况下,界标承担着接纳凡人的职能,生效的本质是凡人与蜃境内部的勾连。所以当人们用别的方法完成这种勾连时,接引也就依然生效了。」裴液缓声道,「这就是蜃境的本能。」

「但现在一切蜃境之物都已消失了。」黑猫道,它看向少年,「蜃境本身在消隐,你无法再和它完成勾连。这就是你前面尝试全都失败的唯一原因。你那冒充雍戟的法子很巧妙,如果在几天前多半能奏效。」

「几天之前,我要进蜃境也未必需要这个法子。」

裴液赤足佩剑,盘腿坐在船头上,雨洗净他的剑鞘,又沥过斗笠打湿他的衣服和胸膛。

一人一猫安静了一会儿,黑猫道:「唯一相关的存留大概还是鲛人那里,它们是从天极南海而来,显然不是蜃境的生灵,但又似乎执有一些白水权柄。」

「那小鱼人泡完神京的水,好像什麽用也没有了。」裴液道,「往返天极南海,是不可能来得及的。」

「是。」

「其实还有一种尝试。」裴液忽然缓缓道。

「什麽?」

裴液低下头,他手里抚转着那截白犀角。

「这大概是我们手里唯一与蜃境相关的了,我想吞服试试。」他道。

黑猫垂头看去,遍索线头而不得的两人,两天来已经抚摸这样水主馈赠不知多少次。

「它没随灵境消隐,想必不是蜃境之物。」黑猫重复道,「而且这是我们现在手上唯一的希望了,如果粗暴地使用掉,后面万一有转机……」

「总不能一直留着它等那个万一。」裴液把它捏在眼前,「万一它就是个纪念物呢。就跟乐游原上卖的李白小陶人一样。」

黑猫轻轻拍了拍他的膝盖嘉奖他的苦中作乐。

但裴液并没觉得乐,他轻叹一声,眉头蹙了一会儿:「我们截断它,我只服用二分之一……不,三分之二。留下一截,如何?」

「五分之四吧,只留个尖就好。」

「行。」

裴液抽出剑来,对齐位置,按腕压了下去。

质地比寻常角类要坚硬,但很温润,一点碎沫都没泛起,被光滑的截为两段。裴液把小的那截收回去。

「直接吞吗?」黑猫瞧着他。

「也太粗了。」

裴液低头写了封短笺,令仙人台送来一把矬子和一只小釜。

火倒是现成的。

大雨穿雾。

裴液往烧起来的锅里锉角末的时候,祝高阳来了。

他飞来落在船舱里,裴液抬头瞧他一眼,抬手遮住自己歪斜的小釜:「别喝。」

「……没人想喝。」祝高阳正皱眉看着那清水里泛起的白色碎屑,「这什麽东西。」

「宝药。」

祝高阳盘坐在一旁,有些担忧:「你别什麽都往肚里吞。」

「在我往肚里吞过的东西里,这个暂时排不上号。」

祝高阳轻叹一声,举起拇指表示钦佩。

「你那边事情完了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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