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4章 多情欲癫狂(1 / 2)
荣国府,荣庆堂。
堂中气氛融合,夏姑娘送的腊月节礼,虽乍听有几分古怪,但委实说不出闲话。
又经过李氏丶薛姨妈等妇人粉饰抬举,夏姑娘贤慧之名,竟也在堂中坐实。
王夫人心中喜忧混沌,不尴不尬,只好随着他人话风,暂且按下不提。
却没想因夏姑娘送书之言,令宝玉羞愤难耐,终于还是忍不住慷慨激愤之言。
那两句痛心疾首的这怎麽了得,让堂中许多人都变了脸色。
贾母等人都知宝玉脾气,已几次因口出胡话,闹出不少是非。
不过都是内宅里的风波,怎麽也传不到外头去,也不会丢了什麽体面。
可今日情景却大不相同,不仅自己娘家侄媳妇在场,夏家送礼的婆子也没出堂。
宝玉要又说什麽禄蠹胡话,被侄媳妇听去虽也丢脸,但还不算什麽大事。
要被夏家姻亲听了去,这小夫妻还没成亲,可就先生了嫌隙,以后宝玉日子还怎麽过的顺当。
贾母正要说话打岔,突听宝玉身边袭人说道:「二爷,你脸色不好看,身子不舒服吗,我扶你回去歇着吧。」
袭人的话音似乎刻意响亮,堂中人人都听的清楚,宝玉的豪言也因此被打断。
俗话说知子莫若母,王夫人清楚儿子德性,自然知道他想说些什麽。
要是让宝玉这当口胡言,因此和夏家生了嫌隙,事情就太尴尬了,好好一门亲事就要生出阴霾。
好在袭人足够忠心机敏,及时截住了宝玉话头,让王夫人松了口气,对袭人也多了一份赏识。
她只等袭人话音落下,连忙接口说道:「宝玉,早上我就见你气色不好,必是起身惊到了风。
堂里人多气闷,你还是先回去歇着,袭人玉钏快扶宝玉回去休息。」
宝玉一腔豪言刚说了开头,本想在姊妹跟前,一展清白情怀,推脱沾惹科举之患,什麽院试他是极不屑的。
没想正当直抒胸臆,就被袭人生生打断,憋得他好生难受不自在。
说道:「太太,我没有不舒服,我还有话说呢……」
王夫人脸色微一沉,哪里会让宝玉继续下去,说道:「瞧你气色这麽差,也不爱惜身子,还不快点下去。」
贾母连忙说道:「眼看着就要过年,这个时候可不能病,一定要好生保养,你们赶紧扶宝玉下去。
翡翠,你也跟着过去,等安置好宝玉再来回我。」
贾母和王夫人连哄带劝,袭人一颗心也落了地,上前扶住宝玉,拉拽着就往堂后走,翡翠和玉钏紧跟在身后。
……
那陈婆子看到这等情形,一时没有反应过来,站在堂口有些发愣。
迎春对麝月略施眼色,麝月上前说道:「陈大娘,我带你下去吃茶,回礼我让外院小厮装车,不用你操心。」
陈婆子带着几个夏家健妇出了堂口,忍不住问道:「姑娘,方才姑爷这是怎麽了,一副气呼呼模样。」
陈婆子虽是个精明老老练人,却是个大字不识的粗货,宝玉说的闺阁奇秀丶禄蠹之类文辞,她根本就听不懂。
但是宝玉那两句悲愤欲绝的怎麽得了,她却是能听懂的,估摸着是说自己姑娘不好……
麝月方才得了迎春暗示,自然能懂自己姑娘意思,不外乎和个稀泥,堵了这婆子的嘴,少些是非多些安宁。
笑道:「大娘是不知府上情形,宝二爷从小得老太太疼爱,从来就是个娇贵人。
前几日受了风寒,一直就没好利索,二爷身子不爽利,脑子不清爽,说些胡话常有的事。
等身子养结实就没事了,大娘听了也就算了,可不要小题大做起来,把这事也回去和你们姑娘说。
听说你们姑娘也是爽利性子,大家闺秀千金之躯,听不得什麽闲话歪话,可别不是事情倒当做事情。
你们姑娘和我们二爷,眼看就要成亲办喜事,可别因没影的事破了喜气。
大娘一看便是老道人,哪里用得着我提醒,也是我白嘱咐你一场,你就当我说闲话就成。」
陈婆子听了这话,也觉得很有道理,姑爷方才的神情,可不是脑子病糊涂,说话也有些发癫。
谁还没个头痛脑热说胡话,再说自己姑娘是个爆炭烈货,自己要是这种闲话回去说道。
自己姑娘还不定怎麽发飙,说不得还拿自己出气作践,说自己没把差事办体面。
反正这两人三书六礼,已经做定了夫妻,太太对这门亲事也极看重。
自己也该脑子拎得清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……
陈婆子笑道:「姑娘这话说的有理,这也不当什麽事情,什麽话都和主子闲扯,可不就成了糊涂人。」
麝月笑道:「我就说大娘是个精细人,桂花夏家这麽大名头,府上出来的人准错不了。」
陈婆子听了满脸笑容,觉得贾家不愧是国公门第,果然里外都很不俗。
随便一个丫鬟都这般口齿伶俐,而且能看出自己的好处,实在颇有见识。
……
荣国府,宝玉院。
宝玉被袭人丶翡翠等人,拉扯着回到自己院中。
他想到一番慷慨之言,竟没在姊妹跟前宣之于口,心中不免焦灼失望,一顿捶胸顿足。
大声抱怨道:「袭人姐姐,你为何打断我说话,还生拉硬拽我回来。
我那一番肺腑之言,没在那堂中宣泄于口,旁人真以为我也成禄蠹之辈。
家中姊妹该如何看我,这不是让我有怨无处诉吗,任由他人玷污了我的清白。」
袭人听了这话,头脑发晕,一阵头痛,说道:「二爷怎麽又说散话,夏姑娘不过送些书给二爷。
夏家婆子传的那些话,我听着也没什麽大毛病,二爷就这样当堂吵嚷开来,外人听了算什麽意思。
夏家婆子回去说给夏姑娘听,二爷岂不是还没成亲,就先得罪了新奶奶,这以后还怎麽过日子。」
宝玉气呼呼说道:「你听听她说的都什麽话,满口都是翰林门第丶读书进学之类酸腐之言。
好端端一个清白女儿嫁,偏生这样一副禄蠹心肠,真真被这些仕途之念玷污了。
我这等清白自洁之人,以后如何能和她长久一起,当真是叫人痛心疾首,可怜可叹。」
……
袭人听宝玉又老调重弹,即便她对宝玉死心塌地,也听的很是腻味。
说道:「二爷,夏姑娘所说话语,也没二爷想的这等不堪,这样的话当初林姑娘也说过。」
宝玉一听这话,脸色顿时煞白,如同被人夺去魂魄,瞬间被人撕开面皮。
梗着脖子说道:「你休得胡说,林妹妹说这样的话,是因她生我的气,故意说了挤兑我,哪里会是真心。」
一旁翡翠听了心中有些膈应,这宝二爷老喜欢自说自话。
林姑娘生在书香门第,又读了一肚子诗词文章,林家老姑爷是正经探花郎,比琮三爷都不差多少。
林姑娘这等人物出身,怎麽可能不喜读书进学之事。
上回自己和鸳鸯去东府看雪景,我可是瞧的真真的,林姑娘和琮三爷不知多要好。
林姑娘八成瞧上三爷科举得意,进士及第,肯定是稀罕上三爷了。
鸳鸯姐姐还让自己嘴巴严实,不要回去瞎说,将来就等着瞧好吧,人家表哥表妹迟早一家亲。
宝二爷都要成亲的人,新奶奶劝他好好读书,多正经的主意,他不领情就算了,还在那痴心妄想瞎起劲……
……
袭人听了宝玉这话,心中不禁苦笑,二爷上回因为林姑娘那些话,闹得死去活来,他自己难道忘了。
这事情过去也没多久,现在又这般自己哄自己,老是这样糊弄自己,岂不是变得越来越糊涂?
宝玉神情笃定说道:「你瞧家里的姊妹,不管是二姐姐丶三妹妹丶宝姐姐,她们哪个会游说我仕途经济之事。
她们要是真对我说这些话,我早就和她们生分了,说明她们一直都懂我的心。
所以今日在荣庆堂,我才要当面说这些话,不然岂不辜负妹妹们一番真心。」
袭人听宝玉说的陶醉,心中有些无力,又有些无语,二爷并不是笨人,在有些事上甚至挺灵光。
怎麽我们丫鬟都看清的道理,二爷自己偏偏就不明白,还总拿好话哄骗自己。
二姑娘是琮三爷的亲姐姐,她只要自己亲兄弟得意就成,何必来劝二爷用功读书,这叫亲疏有别。
三姑娘虽是庶出,但却比其他姑娘更加精明,她最清楚二爷厌恶读书,老太太和太太又极其疼爱。
她怎麽还会劝二爷读书,这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,三姑娘绝不会做这种傻事。
只要看三姑娘和琮三爷从小要好,就知三姑娘极喜爱读书才情之事,只是她不在二爷身上指望罢了。
至于宝姑娘是皇商千金,比起家里姑娘更懂人情世故,绝不会对着瞎子说灯黑,自己去讨没趣。
这些姑娘除了宝姑娘外,如今都在东府定居,日常都和琮三爷朝夕相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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