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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. 记忆的残火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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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暗像黏稠的沥青灌满了整个空间。莫言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粗糙的铁炼勒出了血,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臂滑下,在肘关节处凝结成痂。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肋骨的剧痛,可能是断了,也可能是骨裂——暗河组织的打手们很专业,知道怎麽让人痛不欲生又不至於立刻昏死过去。

右眼上方的伤口还在渗血,那道伤痕是半小时前留下的,当时那个戴着银框眼镜的审讯官用一把蝴蝶刀在他眼前晃了晃,说:"国际刑警的眼睛应该很锐利,不如我们先废掉一只?"

血珠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刑室里格外清晰。嗒。嗒。嗒。像是某种倒计时。

"再问最後一次,"银框眼镜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,伴随着皮鞋敲击水泥地面的声响,"你们在A市的联络点在哪里?"

莫言抬起沉重的眼皮。三天——也可能是四天没有正常进食,只靠强制灌入的葡萄糖水维持生命体征。他的嘴唇乾裂得像是乾旱的土地,下唇内侧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,那是为了防止在电击时惨叫出声。

"我...不知道你在说什麽..."莫言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形。

银框眼镜叹了口气,朝阴影处做了个手势。下一秒,一根通电的警棍抵上了莫言的腰侧。

电流窜过神经的瞬间,莫言的身体像被钓上岸的鱼一般剧烈抽搐起来。所有的肌肉纤维都在尖叫,牙齿不受控制地咬合,舌尖尝到了血腥味。他想蜷缩起来,但铁炼将他的四肢拉成十字形,只能徒劳地绷紧每一寸肌肉。

当电流停止时,莫言的头无力地垂在胸前,唾液混着血丝从嘴角垂下。

"嘴还真硬啊?"银框眼镜揪住他的头发,强迫他抬头,"看看这是什麽。"

模糊的视线中,一部手机萤幕亮起。画面里是程语嫣的公寓门口,时间显示是两小时前。莫言的心脏猛地收缩——他们监视着她。

"漂亮的小妞。"银框眼镜用指节敲了敲萤幕,"听说她最近和林少走得很近?不知道如果我们在她下班路上安排一场'意外'..."

莫言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太清楚暗河的"意外"意味着什麽——上个月那个被卡车碾过的检察官,还有之前从二十层楼坠落的银行职员...

"东郊仓库。"莫言嘶哑地开口,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,"国际刑警...用废弃的东郊7号仓库做临时联络点。"

银框眼镜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,转身对门口的守卫说:"通知老大,可以收网了。"

铁门关闭的巨响在刑室回荡。莫言垂下头,嘴角浮现一丝苦笑。东郊仓库是国际刑警三个月前就废弃的据点,现在里面只有他提前布置的惊喜——足够炸平半个仓库的C4炸药,遥控器就在他假死的搭档手里。

血滴落在地面的声音像秒针走动。莫言在疼痛的间隙陷入半昏迷状态,记忆如走马灯般闪回...

※ ※ ※

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真实起来。莫言眨了眨眼,发现自己站在医院走廊上,手里攥着月考第一的奖状。十八岁的身体轻快得不可思议,没有断掉的肋骨,没有脱臼的肩膀,只有心脏因为即将见到妹妹而雀跃地跳动。

透过307病房的玻璃窗,他看到十岁的妹妹小晴正在画画。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,氧气罩随着她的呼吸泛起薄雾,输液管从她细瘦的手腕延伸出去,像一条透明的蛇。

"哥哥!"小晴发现了他,眼睛立刻亮起来,挥手时输液管跟着晃动。

莫言下意识调整表情,挂上那个练习过无数次的"一切都好"的笑容推门而入。"猜猜谁考了年级第一?"他晃了晃奖状,"下个月市里竞赛如果也拿奖,奖金够买你上次看中的画册了。"

小晴小心翼翼地摸着奖状边缘,像对待什麽易碎的珍宝。"我要把哥哥的奖状贴在床头。"她咳嗽两声,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,"等我病好了,也要考第一。"

"那当然,我妹妹最聪明了。"莫言帮她调整枕头,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。馀光瞥见床头的药单又变长了。强效抗生素丶免疫抑制剂丶造血刺激因数...每一种後面跟着的价格都让他胃部绞痛。

走廊上突然传来争吵声。莫言示意妹妹继续画画,自己走到门外。母亲被父亲按在墙上,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正往她口袋里掏钱。

"那是小晴的药费!"母亲罕见地反抗着,声音压得很低,但颤抖得厉害。

"赔钱货早该死了!"父亲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,"老子养你们这麽多年,拿点钱怎麽了?"

十八岁的莫言已经比父亲还高出半个头。他冲上去一把推开那个男人,护在母亲身前。"再碰我妈一下试试。"他的声音低沉得不像个少年。

父亲骂骂咧咧地走了,临走前踹翻了走廊上的垃圾桶。母亲瘫坐在地上哭泣,莫言蹲下身,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出了好消息:"医生刚才说...找到匹配的骨髓了。"

母亲猛地抬头,混着血的嘴角颤抖着:"真的?"

"嗯。"莫言点头,没敢说後半句——手术费要一百万,而他们家存款连零头都不够。

场景突然切换。刺眼的无影灯下,十八岁的莫言躺在肮脏的手术台上。黑市诊所的墙壁上满是可疑的污渍,穿白大褂的男人——如果那个满手刺青丶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人能称为医生的话——正在给他的腰部消毒,酒精棉擦过皮肤的冰冷触感让他发抖。

"最後确认,"医生叼着烟说,烟灰掉在莫言裸露的皮肤上,烫出一个红点,"右肾,一百万,术後并发症自行负责。"

莫言点头,咬住准备好的皮带。没有麻醉,只有局部表皮涂抹的利多卡因。当手术刀划开皮肤时,他痛得眼前发黑,但想到小晴收到手术费时惊喜的表情,硬是没发出一声惨叫。

取肾过程像一场漫长的凌迟。当那个血淋淋的器官被放入冷藏箱时,莫言已经意识模糊。他隐约听到黑帮成员在讨论什麽"张老板家的少爷","加价买骨髓"之类的只言片语,但失血过多让思考变得困难。

三天後,勉强能走动的莫言带着银行卡来到医院。令他意外的是,父亲罕见地出现在病房,正和母亲一起听主治医生讲解手术方案。

"...非常幸运能得到星辰投资的慈善捐助,"医生推了推眼镜,镜片反射着冷光,"手术安排在下周二。"

莫言皱眉。星辰投资?他从没听说过这家公司。但小晴开心的笑脸让他暂时压下疑虑——妹妹活着比什麽都重要。

手术当天,莫言守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。八小时後,主治医生走出来宣布"手术很成功",尽管那人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,眼神也闪烁不定。

雨水顺着墓碑流下,将"莫晴"两个字冲刷得更加清晰。十八岁的莫言跪在泥泞中,任凭大雨浸透全身。三个月前还欢呼着"手术成功"的医生,今天却给出了"急性排斥反应导致多重器官衰竭"的死亡诊断。

更讽刺的是,星辰投资又送来了三千万"慰问金"。父亲拿着支票得意洋洋的样子,让莫言第一次动了杀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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